相愛最後的那一年(3)

第三章-傷心的水珠


屋子裡響起的門鈴聲，讓喜代子放下吸塵器，不慌不忙地走到大門前。
一開門，出現在門口的人令她驚訝地叫了聲：「疑？剛，你怎麼來了?光一不是去找你了嗎？」
「找我？沒有。」喜代子的問話讓剛覺得一頭霧水。
「奇怪？」喜代子自言著。
「光一有說來找我嗎？」
「也沒有。」回想起光一出門時是沒對她說任何話，但，光一除了找剛外還能找誰呀？她的寶貝兒子唯一的朋友不就只有剛嗎？
「喜代子阿姨。」把正在神遊的人叫了回來。「這是光一昨天忘在我家的課本。」將書遞到喜代子手上。
「那個死孩子從小到大就是這樣忘東忘西的。」先是看著光一的課本訓了訓，又看向剛，臉上又馬上變的和藹可親。「不好意思老是要麻煩你把光一的東西送回來。」
「不會麻煩。」如果覺得麻煩就不會一直幫光一把東西送回來了;沒將心裡的話說出口，只是禮貌性地向喜代子回道。「那我先回去了。」
「不進來坐嗎？也許光一等一下就會回來。」
「不了。」回絶了喜代子的邀請。
剛踏出了離開光一家的腳步，其實只要往回走不到十幾步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；但，他卻不想回家，想逃離他的家，所以故意找了藉口出了門。
本來想找光一，卻意外地發現光一不在家，也沒來找他。頭一次，這種事還是頭一次發生，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在他的心裡開始漸漸發起芽來。
獨自往公園走去，兩旁全是二層樓高的建築物，迎面而吹的暖風卻吹不散他心中的悶氣。
道路的盡頭，出現了他和光一還是孩童時玩耍的溜滑梯、盪鞦韆及蹺蹺板。
還記得，每一次都是光一幫他推盪鞦韆，也還記得，每一次他和光一玩蹺蹺板都是他那邊太重而光一那邊太輕，不禁猜想著他現在應該還是比光一重吧？
想著想著，便低下頭傻笑了起來。
再抬起頭，竟見到光一和町田倆人坐在公園裡的長椅上。
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，腦中不斷地告訴自己，其實也沒什麼好驚訝的，光一和別人出來是件很正常的事，他，應該向前找光一及町田打個招呼才是呀！
但，雙腳卻又不敢動，站了好久，想了好久，連為何不敢過去的原因都不清楚，只是呆呆站著看著，等著有人發現他。

「剛，剛，剛。」

那個會發現他的人，終於注意到他的存在，然後，還是用著連環性地叫法在公眾場合喊著他的名字，板起了臉，現在他只覺得丟臉死了，恨不得轉身就走。

「你今天可以出門嗎？你老爸不是剛出差回國，沒想到他竟會讓你出門。」光一跑到剛的面前問著。
「嗯，可以出來一下下，等一下就要回去。」
「唉~真希望你老爸再出國。」光一一副哀怨樣。
光一那個有點刻意表現出的哀怨臉，令剛不禁覺得想笑，但，目光看向了光一的身後，還有另一個坐在長椅上的人看著他們，令剛不自在地好奇問道。「你跟町田…？」
「町田有事找我，他說想要了解這裡的環境。」光一像似看了透剛想要問的問題，不等剛說完，直接回了話。
「哦。」剛點了點頭，卻又不想做任何回應。
「一起過來聊。」開了口邀約著。
「不行，我出來太久了。」用著不自然地樣子回絶了光一，明明就還不想那麼早回家，竟無法說出想留下的話。「我爸會生氣。」
「也對。」光一擺出了失望面孔。
「那．．」停頓了一下語氣，像似想等待什麼，等待著光一有什麼回應，卻只見光一還停留在他無法留下的落莫神情。「我先回去了，掰，順便替我跟町田說一聲。」
「嗯。」點了點頭。「你回家小心點，我會替你跟町田說的。」又擺出一副事情交給他是絶對沒問題的樣子。

剛沒再回應光一，轉了身，往他來時的方向回去，鬱悶到死的心情隨即宣洩而出，臭垮下來哭喪的臉，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他現在長的是什麼樣。
『剛，剛，剛。』
好像聽見光一在他身後叫著他的名字，急著回過身，才發現空無一人，眼裡的淚水竟完全不聽使喚流了出來，他一直認為理所當然的事，卻在此刻全變了。
一直理所當然地認為光一只有他一個朋友，理所當然地認為光一只會陪著他，理所當然地認為光一只最在乎他，理所當然地認為光一會馬上追來找他。
但，沒有，光一完完全全沒有追來，沒有。
咬緊了牙，沒哭出聲，卻還是無法忍住眼淚，現在的他只知道他不是光一唯一的朋友，光一不會一直陪著他，也不會最在乎他，而他最喜歡、最在乎的人卻只有光一。
己經不知道自已到底有多喜歡光一？到底有多在乎光一？只知道他現在嫉妒到、難過到、心痛到要死。

「咳~咳～。」哽咽地咳了出聲，再憋不住地啜氣起聲。「咳~咳～。」無法調順的氣令他又多咳了幾聲，胸口除了原來的心痛感又多了股像似悶住的壓迫感。

一直流出的淚水，將視線全遮住，前方隱約好像站了熟悉的人，是光一追了上來嗎？急著將淚水擦乾。
才發現，只是錯覺，根本沒有任何人，細長的空曠道路上，一個人也沒有，只有他自已一個人。
淚，再度流下，這回不管他怎麼擦也擦不乾，從眼裡流出被人遺棄的傷心水珠。



「你到隔壁還個書，也還得太久了吧！」
剛才一進家門，坐在客廳看報紙的父親-貢，連抬頭看他也沒看一眼，就先用著問罪的口氣質問著。
「因為．．。」不是已經想好要說什麼謊了嗎？但，謊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。
「一定又是被光一要求留下來教他功課吧！」出來替剛解圍的是陽子，溫柔的語氣令人直覺得是個賢淑的女人。
「嗯。」這時剛也只能順著母親的話回應。
貢合上了報紙。「跟你說過很多次，少跟光一來往，向他那種壞學生只會害了你。」雖不是兇惡的口氣，卻令剛聽起來特別刺耳。
「其實光一並不壞。」陽子又開了口替光一講話。
「不管光一壞不壞，重點是...」貢再次面向剛鄭重說道。「我希望你能好好用功讀書，現在的社會裡不讀書就會被淘汰，你如果想要跟我一樣過好日子，給自己妻兒過最好的生活，你就要不斷努力讀書，這是一個成功男人該做的事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不敢反駁地低著頭回應。
「如果只是讀個全校第一名就驕傲起來，開始放鬆自己，那你就像隻井底之蛙，就像你只是日本第一卻不知道國外有更多比你厲害的人，所以你要不斷努力，讓自己成為全世界第一，這樣以後你到社會上去，才能站在所有人的頂端。」
「老公，這樣對剛要求太高了。」
「你們女人家懂什麼？」嚴厲地訓了陽子，令陽子不敢再多說半句話。
貢再度面向剛。「你明白我說的話了嗎？」
「明白。」聽了快十幾年的話，不明白也都能背出來了。
「那就快點回房讀書。」
「嗯。」還是沒抬起頭，順從地回應，直覺地就往他的房門去。
剛才他哭過，眼睛應該是紅腫的才是，那有沒有人注意到呢？還是他們永遠都只會注意到他的成績，所以他這個人的存在一點也不重要。
趴在桌上，將頭埋首於雙臂間，今天的他應該可以狠狠大哭特哭一場了吧！替他最厭惡的人生好好地哭泣一場。